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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台北讀高中已經快有一年，最愛去的還是師大夜市。喜歡師大夜市，不僅是因為離我銀行信貸條件近或食物好吃的緣故，更是因為夜市裡裹雜著些許人文的氣息。比起台北其他熙熙攘攘的夜市來，這裡是鬧市中的一方淨土；而隱藏於悠閑恬靜的巷弄間，這裡又是淨土中的一方鬧市。



華燈初上時，一個人收起書包，吸一口夜的空氣，伸一個妥帖的懶腰，懷恩堂悠揚的管風琴音聲陪著我在新生南路上慢慢走著。本想回去，潛意識裡卻已經在忽明忽暗的路燈指引下，穿過古樸的龍泉街，轉進雅致的雲和街，沿著蜿蜒的泰順街，往夜市走去。傣族娃娃彩雲之南記得第一次去師大夜市的時候，看著師園鹽酥雞前長長的排隊人潮，心裡打起了退堂鼓。看旁邊的創意市集人還不算多，就先進去逛逛。市集裡有大學生在賣自己的創意手工藝製品，最裡面的攤子上擺著十多對用椰殼做的少數民族娃娃玩偶。一個長髮女生抱把吉他，垂著頭，頭髮幾乎遮住了整張臉，纖細白皙的手指隨意撥弄著琴弦。沒有和絃，只有幾個悠長回轉的單音，細聽之下，竟是我家鄉的曲子《彩雲之南》。或許是發現有人在癡癡地看著她，女生抬起頭來，露出一張清秀精緻的臉。「擺夷娃娃，歡迎隨便看哦！」台灣女生特有的軟軟糯糯好聽的聲音。我害羞的點點頭，拿起一個玩偶問：「請問這個傣族娃娃多少錢？」「妳怎麼知道是傣族？……妹妹，妳是大陸來的吧？」她有些吃驚，眼睛睜得大大的。「我從雲南來念書……高中」頓了一下，不太會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我又補充：「我聽見妳在彈《彩雲之南》，所以……」「雲南我去過啊！《彩雲之南》就是在那裡學會的。我家在南投清境，很多少數民族，不過台灣不太會分，都叫擺夷。妳來台北念高中，好厲害啊！」圓圓的眼睛，笑起來，瞇成了彎月形。「我也去過清境農場，那裡很美，人也很好，就像回到家一樣。」我心裡湧起一陣莫名的感動。可惜，現在的年輕人實在學不會長輩們和初次見面的人迅速熱絡的技巧，彼此沈默了一會兒，我有些不知所措，竟然又問：「這個娃娃多少錢？」她輕快地把那個傣族娃娃裝進紙袋遞給我。「這個娃娃送妳！有空記小額借錢網得再來喔！」我臉紅了，但居然沒有推辭，只不好意思地擠出幾個字：「謝謝，再見！」，便羞澀的尾隨著人潮離開了。台灣的辣是柔和的那之後，每次去師大夜市都禁不住想去看看這個美麗的南投女生，聽聽她彈《彩雲之南》，只是在穿梭的紅男綠女裡，似乎已經沒有辦法再準確找到她的身影。只偶爾有琴聲掠過，告訴我她就在人群之中。在師大夜市，如果不想排隊，可以一個人去吃藏在巷尾的禾記麻辣鍋。因為店裡面積有限，有幾張桌椅僅可以供一郵局房屋貸款率利試算人坐。通常出沒於夜市中的，不是二人世界的溫馨情侶就是三五成群的哥們閨蜜，當他們滑著手機等位時，我一個小高中生就大喇喇坐在獨椅上，從容的在點單上畫下自己的最愛，在交給帥哥店員時一定再次強調：「大辣，謝謝！」之所以要再次強調是有淵源的。台灣的辣是柔和的辣，辣味大部分及於口腔和舌根，少部分觸到腸胃。對於從小嗜辣的我來說，既不能過癮，更不能解饞。記得初次光顧禾記那次，點單後過了一會，帥哥店員客氣的走過來提醒我：「妹妹，我們店大辣很辣喔！」「那就換中辣好了，謝謝！」心想也許真的很辣。「要不先試試小辣，不夠的話，我們有辣醬可以加。」他又很貼心地說。我猶豫了一下，「那好吧。」沒過多久，紅紅的麻辣鍋端到我面前，看上去辣辣的，很有食欲的樣子，我急忙喝了一口，其實並沒有多辣，又嘗嘗辣醬，也差不多，於是拿起小碟子，把裡面的辣醬全部加進鍋子裡。一齣神乎其技演出帥哥店員又來關照：「妹妹妳吃的很辣喔！太辣對身體不好，要不要加點湯？」我本想再要一碟辣醬，他這麼一說，我也覺得自己吃辣的量和年齡不太相符，於是辣醬和湯都沒有再要。儘管如此，十多分鐘後，在給其他客人加湯時，有意無意間，他還是順便給我添了一勺。其實這一餐並沒有十分盡興，味蕾雖然在抗議，心裡卻覺得舒服。以後幾次再去，我依然堅持要大辣，帥哥店員也沒有再反對，可做好的麻辣鍋還是我第一次吃的辣度。而且，配的辣醬感覺比原來還少了些。我和他都有自己的堅持，愛吃辣的小孩碰上暖暖的人情味，也許只有等我長大後，才可以品味這火辣辣的人生吧。怕排隊的我，曾經在師大夜市的鹽水雞攤位前排了近一個小時的隊，既是為了彈牙爽口的雞肉和水嫩新鮮的蔬菜，更是為了看一齣神乎其技的演出。這家攤位的名字霸氣而直白，叫做「極品鹽水雞」。挨著龍泉街巷口，只有小小的一張操作台和忙碌的老闆夫妻。排隊的人基本保持在十五人左右，人均三五分鐘的等待時間，萬一碰到幾個貪吃鬼或大胃王，那等上個把小時也是很平常的事。最厲害的是丈夫手中上下翻飛的剪刀。雞腿、雞翅和雞胸都有不一樣的下刀角度，右手一刀下去，剪刀刀片隨著雞骨的走向有節地左右遊移，剪開雞肉的同時，反向輕輕轉動手腕，順便絞斷有韌性的經絡，毫不拖泥帶水，左手配合右手，一拖一拉再一擰，骨頭完整剔除，漂亮的雞肉在手掌裡翻個面，再剪成適口的小塊，順手放進小盆裡遞給妻子。妻子也不含糊，一邊詢問要求，一邊麻利地在盆裡加入各式各樣的配菜，撒上自製的調料和汁水，迅速攪拌幾下，裝進袋子裡交給等待已久的客人，目送一個個滿意離去的背影，轉頭看身邊的丈夫，趁他還在忙碌，拿出手帕，幫他拭去臉上的汗水，順便也擦擦自己的額頭，排隊的人已經延伸到巷弄深處，兩人默契對視，眼裡是滿滿的幸福和希望。芸芸眾生鬧中取靜巷口昏黃的路燈下，一道簡單的食物，兩個相伴的愛人，無數被美食或其他無法名狀的情緒感動的食客，一起都融化在這溫情的夜裡。師大晚自習結束的鐘聲響起時，我已不知不覺走進夜市，收起了思緒，今晚並不餓，只想依在往來的芸芸眾生中，簡單走走，隨意看看，在這鬧中取靜，靜中取鬧的師大夜市裡為辛苦的自己畫下當天一個完美的句點。(旺報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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